济南话歇后语拾趣并征续
以居士的观察,当下的国人同胞,人人赶时髦,唯恐落个“老土”的坏名声。不但方言土语正在消失,而且国文国语,也有消亡之可能。因为人人皆以说普通话为荣,以说方言为耻,如果幸而会几句英语,则以说洋泾浜英语为荣,以说中国话为耻。而如今的大中学教育,操练洋文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了中文,自不待言。长此以往,国文国语可以休矣,岂非危言耸听?
在居士看来,推广普通话自然是必要的,因为这是社会交际的需要(主要是公职人员);学习外语也是必要的,因为此乃对外交流的需要(并非人人都需要)。但这不等于要把外语凌驾于母语之上,也不等于要取消方言。国人因邯郸学步忘了如何说国语,自然十分可笑,匪夷所思。而从语言文化学的角度看,普通话是比方言“标准”,但方言却远比普通话“精彩”。没有方言,就没有戏剧和曲艺。方言语汇丰富多彩,因地制宜,表现力极强,这是普通话所不可替代也无法替代的。
不过,关于将来中国人会不会说中国话的问题,且不必去管他。居士由此想到的则是:正在消失的济南方言和济南话里的歇后语。过去,老济南话里曾有许多十分俏皮的歇后语。这些歇后语,往往是因地制宜,因时而作,包含了丰富的历史文化内容。现在听来,可能觉得有些土俗,甚至粗鄙,但却丰富多彩,有极强的表现力,为弄文学写小说者不可不察。从中亦可见当年济南人的诙谐幽默和社会文化心理。居士回忆了半天,想起来几句,录之于下。但愿诸位博友方家能够予以补充,这也是捍卫天下泉城,抢救老济南文化呢。
济南话歇后语举凡
1、护城河里扎猛子——不知深浅
2、北园的萝卜——半青(意为二百五)
3、大明湖的棒槌——白莲藕(谐音“白敛怄”意为自找气生)
4、烧鸡不叫烧鸡——歪脖儿(扒鸡的脖子是窝过来的,意为吃了闭门羹)
5、电线杆地下埋地雷——崩没根儿(意为说话没根据胡诌八扯)
6、老和尚吹管子——不懂(笛)的
7、麻袋厂失火——烧包
8、狗鼻子上插葱——装洋相(象)
9、杨树开花——无事忙(杨树之花叫“无食芒”)
10、铁路警察——管不着这一段(意为不归你管)
11、拉洋车的摁喇叭——唔哩哇(意为事情办砸了)
12、二把刀砌墙——一抹二糊碴(意为糊弄事)
13、马尾(读音“衣”)拴豆腐——提不得
14、傻小子睡凉炕——全靠兵器壮(意为有童子功)
15、老太太打飞脚——胡来来
16、老太太擤鼻涕——把里攥
17、鼻子上长疮——犟不得。
18、绸子搭到肩膀上——叠不叠了(意为忙不迭了)
19、西瓜皮擦腚——没完没了
20、屎壳郎咬铁丝——牙壮。
21、屎壳郎垫桌子腿——硬撑。
22、屎壳郎爬到脚面上——不咬人专恶心人。
23、沾盐吃萝卜----闲(咸)操心
24、爷儿俩比雀子——一个吊样
25、挨操打呼噜——装闷昏
26、喝凉水拿筷子——照划照划
27、光腚串门——没事找事
28、光腚打铁——偎不上边儿
29、光腚穿裙子——为(围)得好
30、光腚推磨——转着圈丢人。
31、对着窗户吹唢呐——名(鸣)声在外
32、三天没拉屎——觉着腚里有一把股(讽刺自视甚高)
33、裤裆里夹梳子——净道道
34、做梦娶媳妇——想好事
35、茅厕里打拳——揍屎(谐音“作势”意为装腔作势)
36、千里扛猪槽——(喂)为的就是你
37、吃冰棍拉冰棍——食而不化
38、五分钱的锅饼——就这么一口了
39、一只眼的大闺女——受不得扎裹(意为经不住捧)
40、兔子枕着狗腿睡觉——胆儿大
补记:歇后语与赵坎子
歇后语,济南人,称之为“侃子”。“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节,与居士同在一个小厂子里混日月的哥们,姓赵名吉亮,满嘴坎子,出口成章,人称“赵侃子”。
当年赵坎子家住山水沟,其父为供电局抄表员,本人入厂前拉过地排车。皆为街面上人,经多见广,山水沟五方杂处,下里巴人居多,故精于此道。非凡夫俗子可比。
那时我与赵哥们都干车工,在同一车间,倒三班。上大夜班,过了午夜一点,人就害睏,困得不行。于是车间内,靠近的车床之间,几个哥们就以操练侃子取乐,纷纷向赵侃子挑战。各人都拿出独家招数,妄图一招制胜。但见赵侃子真如长坂坡的赵子龙,白袍飘忽,一杆银枪,可敌曹阿满十万兵,又似一叶轻舟飘然过江东,羽扇纶巾,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结果,众人纷纷败下阵来,无一人能胜。战罢,赵侃子环顾四周,洒然一笑道:“怎么,服了吧?你们这帮小子,敢给赵爷叫板,还刚出窝的家雀没睁眼——雏着呢!”颇有点孤独求败的意思。
当时赵哥们住的山水沟,和居士所在的永胜街,都属正觉寺街派出所管辖。管段民警老王也是一位精于此道的老江湖,可称之为王侃子。王侃子不但出口就是侃儿,而且南关一带的街巷,他都能用街名歌串起来。1992年正觉寺街片区老街巷拆迁,不久片警老王退休。居士一度曾想找老王聊聊,拿个录音机,把老王肚子里的那些街名歌都录下来。但退休后的老王不住在附近,搬到马家庄去了。既不知电话,又不清楚楼号,后来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