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揭秘不为人知的中国代孕地下产业王国
来自湖南郴州的陈芳(化名)从事的是这个流水线上最重要的“工种”。 她今年32岁,不知是否是多次怀孕所致,还算年轻的脸上已经有了细纹。接受采访时,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临产了,陈芳面部鲜有表情,不爱说话,也不像同屋别的代孕妈妈那样喜欢十字绣或者织袜子、织毛衣。她只有一个爱好——看电视。除了睡觉以及每天两次在小区里散散步,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手握遥控器,从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我只要有电视就行。”
吕进峰的代孕公司将陈芳介绍给顾客而赚取中介费,她则靠出赁自己的子宫获取报酬。在吕进峰这里,像陈芳这样的代孕母亲有200多名。“大家做这个就是为了钱。”说这句话时,陈芳眼角的纹路微微有些舒展。
对于代妈,吕进峰的公司有一个“完善”的工资计划:每个月给予每个代妈2000元生活费;怀孕3个月以后,除工资之外,每个月再发1万元酬劳;第5个月后,这一额度上升到两万,一直持续到临产;余款在孩子安全出生后一次性支付,总计20余万元。代孕机构除了要付给代妈酬劳,还要承担她们住处的房租、水电、保姆费等。当然,这些钱最终都出在客户身上。
陈芳住的房子有130多平方米,三室一厅,只有床、桌子等基本的家具摆设。房子里还住着另外两位代孕母亲:一个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年龄30岁,代孕之前自己生过一个女孩;另一个也是30岁,怀孕36周,自己育有两个女孩,大的11岁,小的7岁。和陈芳一样,两人也是初中学历。陈芳是三人中最早住进来的,选了主卧,有一个小的壁橱间和独立卫生间。事实上,她并没有多少物品需要摆放,房间里空空落落。
代孕机构对代孕母亲的住所选择是有窍门的,一般青睐一梯两户或两梯四户的户型。即使是出去散步,上午也得在9点以后才能出门,下午则是两三点钟,以避开上下班高峰期。“所有这些措施,都是为了避免她们见到很多人,我们也会嘱咐她们不要和陌生人乱说话。”一名后勤人员说。
其实,客户往往比代孕中介还要谨慎。一名曾采访过代孕夫妻的记者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一对夫妻在代孕的时候受骗,向我们爆料,还带着我去了代孕机构所在的公司追讨债款。事情结束后没多久,再跟他们联系,发现号码已经换了。”
很多女客户在代孕妈妈怀孕的同时会假扮怀孕,根据月份大小购买相应的假肚子,甚至会假装孕吐。“前几年,这样的客户挺多,这两年很多人接受了代孕的观念,假装怀孕的也就少了。”吕进峰说。
代孕母亲由保姆照看。保姆据说是从月子中心请的,负责她们的一日三餐。 保姆只是这条婴儿生产流水线上的一名后勤服务人员。吕进峰公司驻点在这个城市的后勤人员有二十多名,这支队伍为两百多名代孕母亲服务。
除了代孕母亲的日常起居有人照顾外,还有人专门陪同她们去医院产检。和普通妊娠一样,代孕母亲也要进行产前的所有常规检查。负责陪同接受孕检的后勤人员要记住医生的叮嘱事项,并帮代孕母亲拿药;最后,他们一直要服务到婴儿产出后的DNA亲子鉴定环节。
代妈产检也是分批进行的,一般不会超过3位。“一下子带着么多大肚婆去,会引起怀疑的。”上述后勤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整个待产的生活让陈芳觉得颇为舒适。10年前生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还是要操持家务,为丈夫和公婆准备三餐。
这是陈芳第二次做代孕母亲。2015年11月,她刚替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产下一个女儿。生下的小女孩白白净净,眼睛很大,头发也比平常的婴儿茂密,陈芳对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取出的“小玩意”爱不释手。然而,两人的相处只维持到陈芳出院,“客户就把她抱走了”。
在接触代孕这行之前,陈芳刚从老家出来一年多,在广东一家玩具厂打工,每个月的收入只有两三千。只是初中毕业生的她,连“试管婴儿”这个词都没听过。“一开始,我也怕是骗人的,但是我的一个老乡去和吕总的公司接触了下,觉得没有问题。”
陈芳先和丈夫商量了下,丈夫反对。“你别被人骗了、卖了”,丈夫冲她吼,并让她赶紧回家。但一次代孕成功就能赚20多万块钱,相当于在玩具厂打工6年收入的总和,“如果做不成就顶多白做,又没什么损失。”陈芳还是瞒着丈夫偷偷去做了胚胎移植。
在移植前,陈芳和两三个年纪相仿的人被带到医院做了孕前检查,主要包括抽血化验和妇科检查。B超检查显示,子宫的健康状况良好。所有费用由吕进峰的公司支付。检查合格者即可进入下一步的胚胎移植中。
在她的印象中,做移植的房间不是很大,有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两三个护士。上手术台的时候她有些哆嗦,她甚至难以相信,放入体内的这个小东西会在子宫内发育成和自己儿子一样的生命。短短几分钟,移植就完成了。陈芳没想到,“就像去菜市场买个菜那么简单”。
看似简单的步骤,却需要精心设计好每一个细节。例如,为了获得真实的婴儿出生证明,在产妇入院前代孕机构就要用客户的信息给代孕母亲办理一张假身份证,头像是代孕母亲本人的。入院手续刷客户自己的身份证办理,如果医生、护士查房需要看身份证,则由代妈出示假证件。“医生又看不出来!这样,婴儿出生后医院就会开出生证明,拿去入户。”
跟孩子分开那天,是陈芳第一次见到她所服务的客户,也就是“小玩意”未来的父母。确切地说,正在床上坐月子的她只是隔着门缝瞥了一眼这对中年男女。按照行规,在代孕母亲待产期间,客户是可以来探望和陪护的,然而,多数客户出于隐私的考虑,选择不露面。孩子被抱走的时候,陈芳偷偷抹了几把眼泪。“十月怀胎,肯定会流眼泪嘛,但后来就不再难过了,毕竟没有养她。”她用牙齿慢慢地磨一下嘴唇,眼睛盯着正在播放的电视。
陈芳从代孕机构那里如愿得到了20多万元的酬劳。按照协议,孩子生出来如果超过7斤2两,代孕母亲将获得额外奖励,每超出1两,客户多支付其500元。陈芳为此多拿了2500元的红包。
拿着钱,陈芳回到了老家农村,还了丈夫早年跑运输时欠下的债,把家里两层半的老楼房推倒,重新盖了一套3层半的小楼——多出来的半层是用来晒稻谷的。
房子盖好后,钱也花完了,装修的钱却没有着落。思量再三,丈夫同意她去再做一次代孕母亲。只是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出来,一起来的还有村里的几个姐妹。在家盖房的这段日子里,陈芳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她们听,“她们看到我赚到了钱,都很信任我。我们也不是跟别人睡觉的那种(生孩子),大家也是有困难也才会出来做这个。”陈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这样的太普遍了,太多了,一般做过的人都会介绍人过来。”关键是,每介绍一个代妈给代孕机构,她可以获得1万元的介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