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揭秘不为人知的中国代孕地下产业王国
与客户见面签订协议是吕进峰的规矩,如果实在无法面签,也要进行视频会话。他把这一条写进了他的协议中:与董事长吕进峰先生当面签约,是您权益的唯一保证。这句话后面还特意打了三个感叹号,又把“当面签约”四个字用红色凸显出来。
吕进峰说,自己是被逼得没办法才立下这规定的。从他2004年开始从事代孕这一行到现在,国内的私人代孕市场发展迅速。据他估计“从业者有3万多人,鱼龙混杂”。在这种情况下,有不少人打着他的旗号行骗,冒充他公司的员工或仿建他的网站,最后,受骗者都会找到他这里。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吕进峰在该行业的地位与生意的火爆。在此次来上海之前,吕进峰已辗转广州、深圳、佛山、厦门、泉州等多个城市,见客户、谈业务、应酬,每天晚上回到酒店都超过12点。由于缺乏睡眠,他有两个难以消除的黑眼圈。
代孕的确为吕进峰开通了一条财路,也许一开始他并没想那么多。从前,他在苏州的外资企业从事物流工作,一度做到中层管理岗位,一个月也只能赚到四五千元。好不容易存了些钱,打算做点生意,却被骗光了。
2004年,吕进峰的妻子怀孕。为了学习育儿经验,他整天泡在搜狐网的母婴论坛上。他发现,有很多人无法生育,其中一些人提到去国外做代孕。他就想,“国内代孕的事情怎么没人做呢?”
吕进峰萌生这一想法之时,学界乃至整个社会对中国不孕不育人群规模的判断依据还在参考上世纪90年代的调查数据:育龄人群中的不孕不育率仅为3%?5%,低于发达国家的5%?8%的比例。然而,人们尚未意识到,中国的不孕不育人群正在迅速增长。2009年,由中国妇女儿童事业发展中心、中国人口协会共同发布的《中国不孕不育现状调研报告》称,中国育龄人群的不孕不育率已经攀升到12.5%至15%,接近发达国家的比率。不孕不育者以25岁至30岁人数最多,呈年轻化趋势。
吕进峰买了几台电脑,注册了若干个QQ号群发广告。他在广告中自称是代孕公司的负责人,有意向者可以联系他。“当时QQ群发还没有限制,估计百分之五十的用户都能收到我的广告。”通过这种方式,吕进峰将客户、代妈、医生联系了起来。
AA69的域名也是当时注册网站时他随手敲出来的一组符号。生意做大以后,他就让员工对客户这样解释:“69组合起来就像一个太极八卦,取‘阴阳相合’的意思,AA则是要做到最好的意思。”
吕进峰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第一位客户是浙江舟山人,第一位代孕母亲人在四川,他自己则在苏州,三人的距离加起来相当于从中国的最北边走到最南端。吕进峰从苏州坐了近50个小时的火车才找到报名的代孕母亲,又跟她一起坐火车到北京完成移植操作,并将其交给一家机构托管。“我当年就是有点创新和冒险精神,看得远一些,胆子大一点。”吕进峰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如今,当年仅有吕进峰一人的皮包公司已经慢慢打造成一个“婴儿生产线”:销售人员吸引和接待客户,后勤人员负责代妈的生活保障,每个人都在“制造婴儿”这条流水线上有着各自的分工。为保护隐私,很多有代孕需求的人喜欢在网上投石探路。为吸引这批潜在客户,吕进峰专门设立了一个由20余人组成的微信群及网页营销推广团队。他还向搜索公司购买关键词,以使他的网页能够被潜在客户第一个搜到。“一个关键词的费用,一个月就需要好几十万。”
熟人推介也是一种渠道,而这一般需要支付不菲的介绍费。据一位业内人士介绍,“最多的时候,他们付过5万元的介绍费。”从各家医院的生殖科购买客户信息已经是常见的手段,“业务员常去医院跑,10来页A4纸,都是客户信息,只需要几千块钱。”
吕进峰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协议书上签字。“每天都要签好几单。”他想对具体数字的保密,但又忍不住想炫耀,“到目前为止,我们这儿已经有上万名婴儿诞生了。”
吕进峰将潜在的客户与医疗机构及医务人员、捐卵者、捐精者、代孕母亲等各个方面联系起来,从中赚取利润。早年间,人们对代孕还不大了解,他所在城市的公安及联防队员某次误认为他是以“代孕”的名义拉皮条、组织嫖娼,把他暴打了一顿。事情还上了当地的报纸。
他曾很委屈地对记者说,“我没有做违法的事情,没有干坏事,也不是给别人介绍小三和二奶,法律规定医疗机构和医务从业人员不能做代孕,又没有说民间不行。”随着媒体对代孕关注度的增加,吕进峰发现,找他麻烦的人反而少了。“我发现,越是公开告诉别人我在做什么,执法部门反而觉得没有惩办我的依据;默默无闻,却容易受伤害。我没有资本,也没有背景,只能选择公开。”
吕进峰统计了一下,到目前为止,他总共接受媒体采访30多次。他让公司员工去做了很多奖杯,在底座上刻上接受采访的时间,一个奖杯对应一家媒体,一个个摆放在他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最大的奖杯上写着“新加坡电视台”,这是他去年接受采访的纪念。有些来采访的媒体人甚至后来也成了他的客户。
媒体报道除了给吕进峰带来“安全”之外,还增加了他的知名度。越来越多的客户在看了报道后找到他要求代孕。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客户多了之后,好的医生也愿意从正规医院的生殖中心出来兼职。尽管法律规定“合法医疗机构开展限制性的执业活动,例如开展代孕活动、买卖胚胎的、擅自进行性别选择等情况之一的将被给予警告、3万元以下罚款”,但相比每单数十上百万的利润,这样的规定就显得毫无约束力。吕进峰说,“有人说代孕违背伦理,除了这些不靠谱的话,他们(执法机构)也说不出来什么。”
如今,吕进峰的生意已经在全国开枝散叶,在上海、广州、武汉、北京、山东等地都设有办公室,面积均有上百平方米。这些公司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名义注册,隐匿于教育、服装、营销机构之中。
AA69公司原本的Logo是找一家公司设计的,橘黄色的圆环包裹着绿色的小蝌蚪,外面又缠绕了一层橄榄枝。圆环象征着女性的子宫和卵子,小蝌蚪代表精子,整个Logo寓意他的公司就像环绕的橄榄枝,守护生命。但吕进峰现在觉得,还是换成自己的头像合适,因为这样更加“高大上”。在吕进峰办公室里供奉着一尊绿度母佛像。绿度母在藏传佛教中为观世音的化身,取“观音送子”的吉意。
每年3-5月,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上一年年底签约的要开始启动,新客户一般也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吕进峰不仅在不孕不育人群与代孕母亲之间搭建了桥梁,还可以直接操作代孕手术,这是令其他代孕中介眼红的地方。
陈芳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有27周了。这是陈芳第二次在AA69公司做代孕妈妈,两次代孕经历,她大概获得50万元。《中国新闻周刊》摄影|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