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64岁农民28年3次外出务工 因衰老被辞再出不去
他开始彻底地害怕变故。一场持续的咳嗽、一次钻心的胃绞痛都让他担心得整宿睡不着觉,他不敢出去打工,可守着这块土地也挣不到钱,摆在他面前的,是无解的命题。
越来越多的人从各地返回。丁成松才意识到,原来老乡和自己一样脆弱,“一个变故也承受不起。”
有个老乡被骗去了新疆打黑工,每天天不亮打着手电就去种棉花。当初,来招工的老板在塘山村信誓旦旦,“一个月3500元”。可真到了那里,一分钱不给,十几个老乡被分到了好几个组,周围都是说方言的外地人,互不认识,“谨防造反”。
他不服气跑去理论,“为啥不发工资啊!”
“你要钱还是要命?”对方直接掏出了刀子。
一年后,他坐上了返乡的火车,手里被塞了几个硬如砖头的馍。他吃不下,饿着肚子到了家,把馍扔给狗,发现连狗也不吃。
这个老乡后来几乎再没出过远门了。他说,“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的弟弟随产业转移到了浙江。有一年,突遭母亲去世,弟弟去找老板商量,想结清这几个月工资,回家奔丧。但老板拒绝了他,“要么干满一年,现在走一分钱没有。”
他快给老板跪下了,假期还是没有请下来。车间里的工友默默地聚在一起,你给一点,我凑一点,这个中年汉子的路费和丧葬费就这么凑了出来。回去的路上,他发誓,“一定要离家近一点,最好早上知道事,下午就能回来的那种”。
可奔完丧,他还是回了浙江,离家近又合适的工作他没有找到。
陈德才觉得,自己的性子在外面的几十年被一点点改变了。他看到了太多无奈、太多心酸,看到了太多农民工的默默隐忍和麻木悲伤。
最早在深圳时,曾有一个同乡得了重病,几乎所有贵州籍的工友都发动了捐款,最后,他们凑了8000多块钱医药费。可人终究没留住。
塘山村村民杨锦云在各个工地干了好几年,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每次出了事故,附近的民工总会很快聚起来。关系好点的,商量着买点水果去医院看看,不熟的,就抓紧时间问问出事是咋搞的,哪个步骤弄错了。
交流结束,总有人补上一句,“要小心”。
第二天,这些民工都不会出现在工地了。大家已经养成习惯,出了事,一定会有调查取证商量赔付一堆事儿,工地的活儿一停就是好几天。
没有人等得起,过了一夜,还要重新去寻找新的工地,直到出事的工地再次召唤。
那时手机还没有流行起来,很多老乡遭遇了变故或者产业转移,前后脚离开了所在的城市和成群的老乡,却没留下联系方式。人一走,线也就断了,400人四散在全国各地,好多人几十年间再也没见过了。
他记得,电视里有人说过,“农民工在大城市里打工,干的是工人的工作,过的却是流浪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