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城市拾荒者:他们并不卑微,值得尊敬
济南时报
59岁的周女士白天在儿子家看孩子,晚上到泉城广场捡矿泉水瓶。 记者张刚 摄□本报记者 曹茜
傍晚6点半,太阳准备收起它的光芒,初秋的天空开始黯淡下来。泉城广场上出现这些人的身影:他们有些年纪不大,背着一个编织袋,从各个垃圾桶中翻拣;有些头发花白,拿着一个大塑料袋或者布袋子,在各个垃圾桶之间徘徊。
他们是夜幕下的拾荒者。夜幕中,人们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在大多数人眼里,那只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一掠而过,而他们,却用粗糙的双手,为自己、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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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拾荒是因为顾家———
独腿走8天只为来济养活自己
晚上8点,泉城广场上的荷花喷泉正随着悠扬的音乐起舞。拾荒者于国学坐在离喷泉不远的一个垃圾桶旁边,准备“守株待兔”,他身旁一个袋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塑料瓶。“今天晚上就不到处走了,坐在这里守着也能捡到不少瓶子。”于国学笑笑。他今年47岁,章丘人,左小腿截肢。于国学说,6岁那年的一场车祸让他再没能离开拐杖,父母过世后,他一度跟着妹妹一家生活。“妹妹已经成家了,总不能一直在她家待下去。”于国学认真地说,“这样捡瓶子,我可以养活自己。”7月初,于国学离开妹妹家,只穿着身上这一件衣服,拄着他的拐杖,一步一步从章丘走到济南,这一路,他用了8天。
说话间,几个市民走过来,准备将手中的饮料瓶子扔进垃圾桶,看到于国学,转手将瓶子递给他。其中一个瓶子里面还剩了小半瓶可乐,于国学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每天清晨,于国学都会到泺文路上一个收废品的站点去卖瓶子,一个瓶子7分钱,他动作慢,一天下来也只有六七元的收入。“够我吃饭用了。”于国学很满足。
为了省钱,于国学白天只吃中午一顿饭,晚饭要到很晚才吃。“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是凉皮。”于国学说。晚上11点以后,当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于国学才会回到他的临时住所——— 泺文路上一家银行营业厅门口席地而睡。“其实晚上睡觉并不算踏实,有时候还有人偷我的瓶子,我得看着。”于国学说。
2
空巢老人进了城———
一晚上捡出孙子的一根冰糕钱
泉城广场上的拾荒者,并不都是流浪汉。在距离通向恒隆广场过街天桥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旁边,放着一个黄色的大塑料袋,一旁不远处,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简单干净,拿着一把大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
老太太姓周,刚从济阳老家到济南来不久。“儿子、儿媳妇都在打工,我来帮着看看孙子和孙女。”她说。
周老太的儿子一家在趵突泉小区租了一套不大的房子,儿子是建筑工人,跟着工程跑,一个多月才能回家一次。“那天听他们夫妻俩聊天,说我儿子上次干的那个活一直没给钱,媳妇赚得也不多,我就想着捡点瓶子换点钱。”周老太叹了一口气。
白天,她在家里看孩子,晚上就出来捡瓶子。“我儿子不知道我在这里捡瓶子,我跟儿媳妇说出来逛逛。”周老太说。“你得站在垃圾桶旁边,让来扔垃圾的人把瓶子直接给你扔袋子里。”一位热心的市民对她说。“她刚过来没几天,也不太好意思跟过路人讲话。”这位市民对记者说。“一晚上大概也就捡个3块钱左右,赚不了多少,可是最起码我每天能给我孙子挣出一根冰糕的钱来吧,积少成多,日子会好起来的。”周老太说。
3
离开家,四处流浪者———
离婚后出来打工6年没见女儿
傍晚6点多,在泺文路的一家废品收购点迎来最繁忙的时刻,不少人把白天捡来的瓶子和废纸拿到这里来卖。一个30多岁的年轻男子光着上身,拿着一个麻袋,走进收购点,将麻袋中的瓶子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数数吧,今天不多。”男子说。点算完毕,男子接过8元钱,又拎着他的大麻袋走出收购点。
记者上前与他攀谈起来,但他的戒备心似乎很重,只说自己曾经在吴家堡一个家具厂做过搬运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但工钱却少得可怜,后来就干脆不干了。
“一天至少能赚十几块,我现在就在路边住,这个麻袋里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就几件破衣服,我除了吃饭也不需要花什么钱。”男子说。“你家里人呢?”记者问。他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才说:“几年前我跟媳妇离婚了,然后我就离开家到这里来打工。”
男子说,他有一个女儿,现在应该10岁了,可是自己已经6年没见过她了。“估计她已经忘了我这个爸爸了吧。对她,我亏欠太多了。”男子眼底有深深的落寞。
记者手记
他们靠双手养活自己
夜幕下的拾荒者,他们生活在耀眼灯光背后的阴影中,自觉卑微,实则不然。
他们是城市生活中垃圾分类最初的实践者,他们在垃圾中找回被丢弃的财富。他们生活在城市的底层,但依然顽强地为自己的生命添加有价值的砝码。
他们的内心既脆弱,又坚强,经历着风雨,但却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们是自食其力的,生活虽难,却仍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
与某些不劳而获的群体相比,他们并不卑微,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