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绿源的玉米地里杂草丛生
“朝日绿源”农场几个字快被杂草淹没
记者采访揭秘其负责人称正探索“减少农药化肥使用量又不降低产量”的种菜方法
首次澄清“种菜不用化肥”说法：完全不用农药种菜目前做不到
农业最终将回归传统？在山东种地的日本人给我们出一道题。农药化肥滥用，土地板结、酸碱度失衡……这样的地里确实产不出高品质的粮食。
但中国用最经济的土地，养活了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当代农业也并非一无是处。
也许，日本人在中国种菜试验的最大启示是：传统农业与当代农业只有相得益彰，才能最终实现吃饱又吃好。
这是被网络风传很怪异的一家日企——— 在山东莱阳租种1500亩地，杂草丛生竟不管不问。当地农民说，日本人“根本就不会种地，是在糟蹋地”，甚至有人说：“这群日本人有军事目的，种地只是借 口。”近日，记者赶到莱阳探访，其日籍总经理乾佑哉称，正探索“减少农药化肥使用量又不降低产量”的种菜方法，已连续亏损5年，准备再亏3年甚至更长时 间。
靠“糟蹋地、卖得贵”出了名
山东朝日绿源公司位于莱阳沐浴镇。在赶去采访的路上，出租车司机连称：“知道，知道，就是日本人种地的地方。不用化肥、不用农药，地里长满草。产品奇贵，一斤草莓100多元，普通老百姓吃不起。”
在朝日绿源的农场里记者看到，玉米叶干枯变黄，杂草丛生，爬满虫子；一片高粱还没成熟就被砍去大半，剩下的被大风吹倒折断，没人管没人问……对此，当地农民说，日本人“根本不会种地，他们就是在糟蹋地！”
这片被“糟蹋”的地里种出来的瓜果蔬菜，目前只在上海、北京、山东等地的高档超市出售，一公斤草莓卖60元，一公斤小西红柿6.75元……贵得令人咋 舌。当地农民虽不敢恭维日本人的种地方式，对其产品却赞赏有加：“草莓、西红柿的味儿很正，吃一口能找到小时候的感觉。”
售价如此之高却依旧亏损，似乎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乾佑哉道出了实情，虽然蔬菜栽培、奶牛养殖已盈利，但整体在亏损；亏损项目集中在“使用有机肥改良土壤、减少化肥农药使用量研究和试验”等方面。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研究和实验？它又能给我们以什么启示？
回应：我们是在保养地
乾佑哉对本报记者说：“我们不是糟蹋地，而是保养地。”方法就是多用有机肥、少用化肥，以恢复土壤营养均衡性。表现出来的就是“糟蹋地”，不喷除草剂，让杂草疯长，枯萎后烂在地里，“这样做可以增加土壤含碳量。”
除这种“糟蹋方法”外，乾佑哉说农场还养牛，因为“牛主要吃草，粪便含碳量高，猪、鸡主要吃精饲料，粪便含氮量较高。”2007年，650头纯种荷斯 坦奶牛分两批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引进，通过繁殖目前已增至1700余头，产生的粪便被撒到农场。这就形成了朝日绿源所谓的循环型农业：奶牛产出牛粪堆肥， 肥施在地里改善土质，产出无公害高价农作物；农作物秸秆成为奶牛饲料，再产出高品质牛奶。
乾佑哉称，之所以这样做缘于2004年6月他们组织中国和日本农业、土壤、经济学专家八人调研，考察了山东6个城市的土壤质量，其中济南2处，淄博1 处，潍坊1处，烟台1处，临沂1处，2005年又专程到济南章丘考察。专家把采集到的土壤样本送到山东省农业厅土壤肥料检测部门，分别从化学性、物理性、 微生物含量、透水性等方面分析土壤质量，发现山东的土地很肥沃，但土壤营养失调，这是由于使用了大量化学肥料，含氮量偏多，而使用的有机肥太少，含碳量太 少。
乾佑哉认为，这样的土壤质量如得不到改善，短期内大量使用化肥可能会实现增产，但“再用30年，营养更加失衡，农作物得病率升高，生产量会下降，使用再多化肥也没用。”
“这种做法和说法是完全正确的。”长期研究土壤生态学的山东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硕士生导师傅荣恕说，很多中国专家和学者也已意识到保养土地的重要性， 但出于各种考虑，“吆喝得多，真正做得少。”傅荣恕说，上世纪80年代前，人们养猪、养牛更多是为获取有机肥，现在更多是为了向市场提供肉和奶，有机肥被 化肥所代替，导致土地板结，这种做法不可持续。
用水也要定期检测
在莱阳，普通水井只有一二十米深，朝日绿源却打出25米、30米、100米、200米等若干深度的水井。“打这么多井，主要是对水质进行检测。”乾佑哉说。
乾佑哉说，长期以来，中国的当地农民习惯大量使用化肥，使水中的含氮量增加，“农场只是被铁丝网与外界隔开，但地下水循环无法隔开，肯定会相互影响。”因此，必须打出更深的水井用于灌溉，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农产品的品质。
对此，中国有学者也持相同观点——— 中国有不到世界1/10的耕地，但氮肥的使用率占世界的1/3，过量使用化肥和农药，已成为中国水环境和大气环境污染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中高毒农药占相当 大的比例，这些化肥和农药影响土壤、水体和大气环境，也使农产品质量得不到有效保障。
不过，傅荣恕对这个做法，表示“有点儿故弄玄虚。目前我国水还没有污染到如此程度，日本人这样做可能是想标榜自己的产品好”。
未来准备兜售技术
乾佑哉称，他们5年来的试验证明，土质没有明显改善，估计有效果至少要10年甚至20年。这种实验由于受水、土壤、空气、气候等自然因素影响较大，每年只能进行一次，至今只是试验了四次。
“我们终极目标是探索一条减少农药、化肥使用量，但又不降低太多产量的农业生产路子。”乾佑哉说，如果这条路子探索不出来，靠产品盈利再多也是失败。
谈及未来，乾佑哉表示，希望把这个实验做成功，然后向中国有志于投资农业的人有偿转让技术。不过，当地农民对这项技术并不感冒：“那个路子根本学不来。”首先，没有那么大的资金投入改良土壤；其次，没有渠道和品牌优势。
首次回应网络传言 澄清“种菜不用化肥”说法
完全不用农药种菜目前做不到
记者：有人说你们在山东租地种菜是假，探矿（如稀土、黄金等）是真，您怎么看？
乾佑哉：这可能是受最近中日稀土之争的影响，这种猜测是没有根据的。2004年我们勘探土壤质量，确实抽取了一些样本，都送到山东省农业厅检测，如果有矿藏，应该能检测出来。
记者：外界说你们种菜不用化肥，这是怎么做到的？
乾佑哉：首先要澄清一点，我们在用化肥，只不过尽量少用，多用有机肥。不能一味地认为用化肥是错误和不健康的，化肥也是用天然矿物质通过工业处理生产 出来的。土壤中缺一些营养物质，需要化肥补充才能维持营养均衡，并生产出高质量的农产品。现在很多人不对土壤质量分析，盲目乱用化肥，才导致一些人谈化肥 就色变。
记者：还有人说你们不用农药，生产的是有机蔬菜，是这样吗？
乾佑哉：这些说法也是错误的。我们生产的是绿色蔬菜，不是有机蔬菜，有机蔬菜需连续两年不喷农药才行，以目前技术能力我们做不到。为提高菜的品质，我 们在逐年减少化学农药的使用，然而去年使用量减得太多，招来虫子，爬到周围农户的地里，给农民造成了损失，我们迅速做出了赔偿。
以目前的环境，完全不用农药是不现实的，病虫害会导致你无法收获。我们在研讨减少农药使用量的方法和效果，目前菠菜、芦笋、小西红柿就不用农药了。很 多人可能注意到，我们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住友化学就是专业生产化肥、农药的企业，当初把它吸引进来就是想多一个帮手，指导化肥、农药使用。
记者：你认为中国农民为什么不愿用有机肥？
乾佑哉：与化肥相比，有机肥浓度小，使用量大，成本高，从投入产出比上看，农民当然不愿用。实际上，有机肥成本高并不是它本身贵，而是运输成本高。现在成品油价太高，一车粪不值钱，但运来就值钱了，我们宁可养奶牛造粪也不买粪。
记者：你们的农产品主要在山东省内大城市销售，为什么济南没卖的？
乾佑哉：公司成立之初曾在济南卖过，但不好卖，加上物流成本高就退出了。目前主要销往青岛、上海、北京等，这些城市日本人或有留日经历的人多，较容易打开市场。时机成熟，我们会重返济南市场。
记者：来中国5年，你们给当地做出了哪些贡献呢？
乾佑哉：直接贡献没有多少，我们是免税的，对财政收入贡献几乎没有。但间接贡献不少，首先培养了一批农业、畜牧业技术人员。在中国，农业大学毕业的学 生都不愿从事农业，我们帮他们改变了这种观念。其次，探索了农业物流模式。在中国，大部分商品销售采取代理商制，层层代理会迟滞产品上市时间，进而影响价 格和品质。我们只有一个经销商，采用专供模式，从产出到消费者的餐桌不超过24小时。这种模式能及时了解市场动态，做出适当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