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辛庄遗址掘出济南文化骄傲
记者 赵晓林 通讯员 王兴华
近60年来每次考古发掘都有惊世重大发现
青铜器玉器和骨器制作水平令人匪夷所思
商王朝经略东方的统治中心与东渐桥头堡
规划中的大遗址公园希望打造成全国精品
“它崛起于商代前期的大扩张浪潮,像一颗钉子楔入东夷文化广袤的板块。此后,随着王朝都城由郑洛地区迁至豫北冀南,商文化在南、西、西北等多个方向取守势甚至大范围收缩。唯独向东,几乎一直保持着进取的势头。显然,这与大辛庄这处一直屹立至晚商的重镇是分不开的。这样的战略与历史位置,也就使得大辛庄想不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都难。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它的每一次发现都那样牵动人心:30万平方米的聚落规模,商都以外首次出土的甲骨卜辞,成片的墓地和随葬铜、玉礼器的贵族墓……就大辛庄而言,新的发现让考古人勾画商人东渐历史图景的底气更足了:通高50多厘米的大铜鼎、高近30厘米的大铜钺,使得不少学者推测,其墓主人应当就是或至少是接近东征最高军事指挥官了;加上带有回廊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以及铜器铭文上所展现的更为丰富的历史地理信息,让人有理由相信,大辛庄应当就是商王朝经略东方的统治中心。”
这段话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许宏在2010年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时对济南大辛庄商代遗址所做的点评。
商王朝、东夷文化、甲骨卜辞、青铜重器、经略东方……只听这些词,就足以让人对这片区域产生浓厚的兴趣了。
就在济南市文广新局本周召开的县(市)区局长座谈会上,济南市文物局的发言材料中再次提到了大辛庄商代遗址:“大辛庄商代遗址保护开发方案正在规划,已有雏形,部分规划资金也已到位。”这似乎预示着,大辛庄商代遗址变身大遗址公园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大辛庄商代遗址是一处非常奇怪的考古“宝地”;去年二期发掘使用了航拍
大辛庄商代遗址是一处非常奇怪的考古“宝地”,历史上多次发掘,每次都有震惊世人的重大发现:1952年、1953年、1955年、1958年、1984年、2003年、2010年3月至6月,这个片区几十年内多次勘探与考古发掘均有重要发现,这在我国考古史上可称罕见。而很多人不知道,去年6月至12月,济南市考古研究所继续在这一片区进行考古发掘,发现、出土了更多重要文物和遗址,也使这一区域成为济南地区最重要的考古遗址之一。
济南市考古所所长李铭参与了1984年以后的历次大辛庄考古发掘工作。为了摸清这一古代遗址的全貌,他采用了遥控直升机航拍,这也是济南市区考古史上的第一次。李铭非常看重这次航拍,航拍使考古人员对遗址的分布与周边环境,对墓葬与聚落的分布情况及关系了解得更清楚。李铭说:“其实,去年6月,正式主持发掘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选中的几处遗址只出土了一些商代的青铜戈之类的兵器,这让人有点泄气。加上当时天气不好,影响了发掘的进度,但考古人员还是耐心地清理着每一寸探方,终于在后来的发掘中发现了大量令人振奋的重要文物。青铜器、玉器、骨器的大量出土让我们一次次欢呼,众多的‘第一和首次’让济南市考古研究所全体考古人员精神大振。”
济南人很多人都知道有个大辛庄,但只知道这里出土了许多重要宝贝,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就说不上来了。因为没有进行过系统研究,即使很多参与考古发掘的人也难以说清楚。
那么,在最近一次的二期考古发掘过程中,这里究竟出土了些什么让人振奋的遗址与文物呢?
据了解,此次发掘面积1000余平方米,共揭露商代灰坑50余个、灰沟13条、窑址2座、房址4座、各时期墓葬90余座。其中商代墓葬分布集中,排列有序。墓葬中出土了一批铜器,个别铜器带有族徽铭文,造型精美,规格较高。
青铜器大量出土是最大收获,其中第一次出土的器型和带铭文的青铜器是喜上加喜
“就先说青铜器吧。在去年上半年的一期发掘中,只发现了青铜器带族徽的,二期发掘中出土的青铜器上发现了铭文,这在以前的发掘中是没有的。虽然字数不多,但已经属于全国罕见了。而且,此次也是出土青铜器数量最多、器形最多的一次。器形有鼎、爵、觯、罍、钺、卣、斗、觚、斝、盉、钁、刀等等,非常丰富。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就拿编号为M256的商代后期墓葬来说,这是一个长方形土坑竖穴墓,里面出土的殉狗有14条,伴随殉狗出土的有4个铜铃。墓底四周有熟土二层台,西部二层台上有一具殉人,形状为仰身直肢。东部二层台上放置有矛、戈等兵器,兵器下有皮革质地物品,且有髹漆的痕迹。葬具为1棺1椁,葬具保存状况较差。人骨腐朽严重,仅剩头骨碎片及数颗牙齿。随葬品有36件,其中青铜器就有31件之多,包括鼎2件、觚2件、爵2件、甗1件、罍1件、簋1件、卣1件、刀1件、凿1件、矛 6件、戈8件、镞4件,在铜簋内还有一件铜铃。有一件虎型玉佩饰也非常少见。其他的还有有一件贝饰和组合为鬲、豆、簋的陶器3件。这个墓中出土的青铜器数量较多,尤其是青铜双鸮卣,造型生动,做工精美,在山东地区同时代的考古发掘中极为少见。而这个时期商代贵族墓葬的基本组合——— 鼎、觚、爵在此墓葬中有两套,显示出墓主人身份非同寻常。而鼎、觚、爵的组合在此次发掘的墓葬中发现了很多。另外,青铜甗在山东地区极为少见,根据资料看,应是第一次出土。”市考古研究所所长李铭谈起此次考古发掘也是非常激动。
让李铭激动的还不只这些,此次出土的青铜器上发现了多处铭文。他告诉记者,在一期发掘中,只出土了带族徽和符号的青铜器,没有发现带铭文的。而在二期中,发现了多件青铜器上有铭文,这是一个最让人感到振奋的发现。目前还有很多青铜器因为锈蚀严重,还难以知晓锈的下面是否有铭文,还需要进行后期的保护、清锈、辨识等工作后才能知道。他给记者看了一件带有铭文的青铜器照片,是一件铜爵的鋬下铸有一个“索刂”(音“索”)字。“其实,此次考古的最重要发现之一就是带‘索刂’字铭文的两件青铜器。因为这个字和历史上商王朝的一次征战有关。‘索刂’是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个聚落,是商代末年商王朝征夷方战争途经之地。而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一直没有定论,在考古界存有争议。1973年在兖州李宫村出土了一组青铜器,青铜器上都有铭文‘索刂’,很多人就认为兖州就是商王朝时‘索刂’地。现在就难说了,‘索刂’地很可能在鲁北,和济南可能相距不远,而李宫村的青铜器有可能是被赏赐的。”李铭认为这个字对研究商王朝征夷方战争的路线以及“索刂”地的具体方位提供了重要线索,为究竟济南在商王朝居于什么位置提供了实物证据。
发现了应是青瓷前身的原始瓷;金箔、玉器、骨器、卜骨以及朱砂铺底的墓葬,显示大辛庄地区从商王朝早期到晚期均处于中心位置
除了青铜器,一定数量的玉器与骨器,其造型之美、做工之细、工艺水平之高,都让考古人员为之兴奋。玉器有玉璜、玉铲、玉钺、玉戈、玉镞等,其中很多都是商代最高规格的陪葬品。骨器都是在生活区中出土的,大约有几百件,有簪、匕、针、锥、柄形器等,其中有一件凤鸟形骨簪,非常精美,鸟的头部雕刻精细,刀法利落,虽然过去了3000多年,依然显示出一种“霸气和活力”。考古人员说,商王朝崇拜鸟,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就说明了这一点。骨器虽不像青铜器和玉器那样是身份的象征,但在生活区内发现了如此众多的骨器,说明这一地区当年的繁荣与人丁的兴旺。陶器没发现整器,但残片数量较大,重要的是发现了原始瓷,应是青瓷的前身,这在国内的考古发掘中也是属于比较重大的发现。
以往,人们可能只知道这里主要是商代晚期的遗址,其实在二期发掘中,这里发现了商代早期墓葬,并且规格很高。这一类墓葬墓圹较大,可惜大多早期被盗掘,随葬物品较少,但从残存的随葬物品中,仍能看出其当时应属高规格墓葬。考古人员介绍,M216的墓葬早期就被盗过,墓室中中有大量被扰乱的金箔碎片和绿松石碎片,显示此墓应属于商代前期后段较高规格墓葬,显示墓主人身份不凡,因为在商代,能拥有金箔的人,身份要远远高于一般官员或贵族。通过这座墓葬还可得知,大辛庄地区在商王朝早期到晚期均处于中心位置,具有较显著的商王朝文化历史延续性,文化积淀深厚。
大辛庄商代遗址很多墓葬的底部都是红色的,考古人员介绍,红色的是朱砂,属于商代葬俗。而这种朱砂铺底的墓葬占到全部墓葬的80%,说明这片墓葬是当时的贵族墓葬区,与商王朝中心的葬俗是一脉相承的。“我们还发现了大量的卜骨,虽然没有甲骨文,但也是令人兴奋的。因为这些卜骨的年代属于商王朝早晚期的都有,说明这个地区在当时是非常稳定的,所以才能频繁祭祀,再加上高规格的青铜器、玉器的同时出土,充分说明这个地区在商王朝经略东方体系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李铭则认为,不要把这些陪葬的卜骨当作是迷信,因为当时这是墓葬主人级别的象征,代表着一种政治地位和管理手段。而使用量大,也就说明当时统治者使用率高,从中能寻找到很多历史信息。能出土上述规格青铜器、玉器和骨器的商代遗址,除了殷墟和二里岗外,这是第三处。而这些文物也显示出墓葬主人身份的特殊性,应与当时商王朝皇家及统治中心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大辛庄是商王朝经略东方的统治中心;希望尽快着手打造大遗址公园,并能朝着打造国家级精品去做
“这次出土的青铜器、玉器、骨器和陶器,大都与商王朝的后期都城殷墟有密切的关系,但又具有一些东方特征,是两地文化结合的产物。有的器物造型一致,则说明大辛庄当时作为商王朝经略东方的统治中心,一直都与商王朝的中心保持着密切关系,在文化上也有直接的传承关系,显示出了大辛庄地区当时的地位。也就是说,这里是商王朝东渐的桥头堡,在政治、经济、战略上都具有重要地位,仅次于殷墟和二里岗。”这是李铭对此次考古发掘成果的初步判断。
李铭也有遗憾,因为此次考古发掘虽然弄清楚了大辛庄遗址中墓葬区和生活区位置,却没有找到城墙遗址。这么大的贵族墓葬区一定和城市有着密切关系,而这座城市规模还不小。找到城墙遗址,也就成为考古人员下一步的主攻目标。
目前,所有信息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大辛庄商代遗址,具有无可比拟的重要考古价值,尤其商代遗址的考古发掘。用李铭的话说就是,这个地区商代历史文化的研究意义已经不再限于济南,或是山东范围了,而且要放在全国的高度来看。这里出土的文化信息在全国的商代遗址中是位居前列的,而能拥有这样高规格的文化遗址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幸运与骄傲。我们希望能充分认识到其价值和内涵,了解其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打造大遗址公园,打造国家级精品,这样才能充分显示这里全国最重要商代遗址的地位。
二期考古发掘让大辛庄遗址再次成为商代考古最重要的遗址。而这也带给我们很多疑问:商人对东方的经略,究竟采取的是什么模式?与取代它的周人经略齐、鲁时有何异同?甚而,重镇大辛庄及其周围,究竟哪些遗存属于“夷化”了的商人,哪些又属于高度“商化”了的夷人?外来者与土著如何相处?
这些问题,都有待回答。相信,李铭和他同事们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会带给我们更多令人振奋,甚或震惊的消息和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