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黑西路上的街头艺人:有歌声与梦想,也有占道与冲突
李锐在黑虎泉西路唱歌已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在这儿已经有了几个忠实的听众,一曲结束,他仰起头冲倚着树的一个男孩说“给你唱首《故乡》”,两人俨然已是熟识。近两个月来,黑西路上像李锐一样的街头艺人越来越多,与人们认知中的“卖唱”歌手不同,他们不把自己凄苦的过往当成卖点,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梦想与爱的正能量。他们是谁,为何而唱,又为什么选择了这里?记者走近黑西路,在歌声里找到了答案。
黑西路火了,街头艺人扎堆
黑虎泉西路南侧是泉城广场,北侧是密集商圈,不论是否节假人潮总是熙熙攘攘。夜晚的黑虎泉西路比此前更加热闹,除了逛街喝茶,人们又多了一项乐趣:街头听歌。记者观察到,恒隆广场由西到东,不足500米的距离,循声可见的艺人有五六组,夜幕降临,他们便悄悄登场,接上电源、抱起吉他,赚足行人的目光,琴盒里零散的纸币也渐渐覆盖盒底。
11月2日20:30左右,李锐正抱着吉他演唱《平凡之路》,苍凉的嗓音引来几十位路人驻足欣赏。在他西边100米的位置,有位外国友人正打着架子鼓,精湛的鼓技引来阵阵喝彩。不远处还有位年纪稍长的歌手也放声唱起《曾经的你》,不时有人去逗逗他身旁趴着的黑色拉布拉多犬。
“大概从9月开始,这里唱歌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每走两步就有一个。”人群里裹着围巾不时朝手心哈气的年轻姑娘已经在李锐摊前驻足了几首歌的时间,每天下班后步行回家的她总要在这儿多停一会儿,“很放松,有时候听到应景的歌心里也会感动。”
记者采访的几组艺人都对黑西路情有独钟,他们也曾在别处表演,但还是这里“最有气氛”。在路北公交站旁表演的这位歌手告诉记者,艺人之间并不存在竞争关系:“这里越是热闹,对我们来说‘同类’就越多。”
不止为挣钱,还有爱和梦想
“他们是流浪歌手吗?”“你说他们一天能挣多少钱?”围观人群中最常听到的便是关于街头艺人身份和收入的讨论。记者走访发现,像李锐这样的街头艺人身份并没有那么神秘,他们也不依靠“卖唱”为生。
“我跟锐哥是老乡,都是德州齐河人。”李锐的观众中有个男孩儿几乎每天都来听他唱歌,作为老乡的他们已经渐渐熟络。他指着李锐身后打着手鼓、拿着话筒的两人介绍道,李锐每天固定在这儿唱歌,时间长了有不少人加入,他们一有时间就来跟着李锐一起唱。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随着两三个小伙子共同唱起一首《我的未来不是梦》,闻声而来的观众越聚越多,不少人自发用双手打起节拍,气氛被推到顶点,一首歌的时间三四位观众往琴盒里放钱。李锐告诉记者,他们都有正式的工作,闲暇之余凑在一起唱歌,并不靠卖场的收入过活。正如琴盒里摆放的纸板上写着的:因为梦想,所以坚持!
相比于年轻人热闹的互动,恒隆广场东侧的老孔显得更加安静。“在济南街头唱歌的人里,我应该算是元老。”老孔2008年开便在泉城广场附近唱歌,在山师东路经营着一家琴行的他留着卷曲的中长发、身着礼帽西装,唱的虽说都是老歌却别有一番风情。值得注意的是,老孔身前的琴盒里贴着这样一张纸:小黑和他爸——让狗狗的世界充满爱。不少观众用疑惑的语气念出这几个字,然后惊喜地发现老孔驾驶的绿色机动三轮上,一只黑色拉布拉多犬正安静地望着它正高歌的主人。“他叫小黑,是我儿子。”演唱的间隙,老孔不停地回复着观众关于小黑热情的询问,满面笑意。
老孔的吉他和音响价值不菲,而问起他每日唱歌的收入,他笑着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刚开始在这儿唱歌就是为了玩儿,也不会摆开琴盒收钱,可现在不是流行卖唱嘛。”
占道引冲突,水平良莠不齐
晚上8点到10点之间,正是街头艺人最活跃的时候,此时周边小贩收摊回家、商场也打烊下班,李锐的麦克风前,电动车、机动三轮不时鸣笛穿过人行道上的观众,其间也不乏摩擦与冲突,而扎堆冒出的艺人是真有本事还是追求利益,也受到业内人士质疑。
“骑电动车的大姐碾过我的琴盒,回头骂一句就走了,我有什么办法?”山东艺术学院的大三学生小刘便曾经历过与路人的“狭路相逢”。“本来就学的音乐专业,平时能演出的机会比较少,‘十一’逛街的时候发现黑西路唱歌的人挺多的,没有那么多束缚,可是来唱了两次就碰上了这种事。”小刘说,被大姐骂后他顾忌观众对自己的看法,并没有还击,也意识到在路边唱歌确实影响路人:“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工夫听我唱歌。”
成立于2005年的“上层社会”乐队被不少人认为是济南本土乐队的代表,他们已是国内各大音乐节的常客,说起黑西路的街头艺人,主唱芦心洁在表示赞赏之余也有自己的忧虑。
“刚开始有那么一两个,大家觉得新鲜,但是人越来越多,良莠不齐。”芦心洁也曾跑到黑西路上,实地感受了一番歌手扎堆儿的氛围,在他看来,在涌入黑西路的歌手里,难免有人只是想借着这儿的人气分一杯羹:“有些根本没有音乐性可言,纯是为赚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不要用专业的音乐水准去衡量这些东西,我们是为了音乐而生活,可有些人是为了生活而音乐。”文化新现象,需要扶持和规范
提起国外或台湾地区的街头艺人,人们的印象往往是高水平、有秩序,成为富有地域特色的文化名片。而泉城广场附近的街头歌手,在人行道摆摊设点用于盈利性表演,出没于城市执法者下班后,难免被认为有“钻空”之嫌。
游牧民谣歌手王继阳曾靠义演所得在甘肃建起一所希望小学,2008年后他在济南生活了六七年,现定居于厦门,2013年他曾在芙蓉街以“环保”为出发点“卖唱”,对于济南街头出现的文化现象,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在王继阳看来,济南是一座既美丽又包容的城市,街头艺人这种文化现象的出现,无疑是锦上添花,而他们也需要管理,这种管理不仅是对城市面貌的维护,对街头艺人而言或许同样是一种帮助。“歌手没有义务饿着肚子唱歌,挣钱是无可厚非的。”王继阳介绍,在厦门有为街头艺人专门划分的演出区域,允许表演者全天候进行表演,虽然没有实行“持证上岗”,但在管理上已有先进性:“如果能够对街头艺人做一个考核、统一管理,不仅能解决占道经营这样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它对艺人的基本素养有了要求,假把式会越来越少,我们希望观众给钱是因为真心喜欢他们的表演,为音乐买单,而不是出于同情。”
其实,对于街头艺人的管理并不是没有“榜样”。根据媒体先前报道,今年4月起深圳市已经率先实行街头艺人“持证上岗”,将街头艺人资格进行审核并进行统一管理,颁发《市民中心广场街头艺人证》,对每个艺人的表演时间、摊位地址进行明确规定,此举明显改善了周边环境。试想,如果少一些乱象,让艺术更纯粹、艺人更从容,黑西路这道风景线将会更加亮眼。
22:00左右,电压已经不能够支撑音响工作,李锐放下吉他朝人群示意,“明天我再来继续唱”,听众中传来了掌声与挽留。有听众表示,街头艺人是将生活艺术化、艺术生活化的重要因素,与泉城广场上玩陀螺、抖空竹的人们一样,他们让济南的夜生活更加新鲜时尚,他们值得路人拍手叫好,他们还可以更好。